朝廷鹰犬。这大概是杨熙烈这辈子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。可是听得再多,杨熙烈也并不在乎:外人哪里知道,成为锦衣卫要吃多少苦、忍多少气,又哪知道,有些事,是必须要有人做的。
自己忠君、忠朝廷,也就是忠于国家。一个人若是忠于自己的国家,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不义的呢?
所以,他的刀更快,人更忙。江湖人送称号“血影快刀”也好、尊其为“北刀”也好、追在他身后,吼着要报仇也好、喊着要报恩也好、想要挑战他以图成名也好…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烦不胜烦的无聊事情。
“我虽在江湖行走,但我不是江湖人。”杨熙烈一直这样认为。虽然杨熙烈那个始终不告诉自己名号、行事颇有些不着调的神秘师父,听了他这么说,总是笑而不语,眉眼中总带着那么点对年轻人无知的嘲意。
杨熙烈每每看见也颇为不服气,好在他一贯圆滑,做事滴水不漏,行事风格稳重,直到这不靠谱的师父有天再次出走,也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。
正统十四年,正统帝御驾亲征,困于土木堡被瓦剌军队所俘。指挥使马顺急招麾下所有六品以上锦衣卫入大内商议,随后镇北司自五品以下六成锦衣卫奉命潜入北方边境侍机救出皇帝,其中就有彼时已经是百户的杨熙烈。
杨熙烈对此时在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圣武宝藏颇为怀疑,循着手中的线索,顺藤摸瓜潜入到了宝藏之地,邂逅了宝藏守护一族的族长乌雪芸和由于暗杀术出众,被委托渗透天忍教和刺探瓦剌大军情报的五毒教蓝月儿。
比较起时常与自己接触,却经常因言语不和,任务交错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大打出手,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蓝月儿。杨熙烈还是觉得乌雪芸更投胃口。
那乌雪芸虽是一族族长,却年方十六、美貌豪爽,酒量惊人。原本对近来窥伺圣武宝藏的中原侠客颇有偏见,常用自己惊人的酒量嘲弄中原武林人士。
起初乌云学也对身为中原武林人士又是明朝官员的杨熙烈颇为不屑,也想用赛酒来令对方出丑。谁知,酒逢对手,反被杨熙烈灌个伶仃大醉。出于不甘心,她又多次挑衅杨熙烈,结果次次均败于杨熙烈之手,由嗔生爱,对其展开了追求,可惜杨熙烈自觉身为朝廷中人,不便与异族交往,便以此为由拒绝了她。
不过因此,杨熙烈还是忍不住对乌雪芸多看顾三分。当玄女宫花鸿雪为追踪天武宝藏中驻颜不老的宝物,追杀乌雪芸时,杨熙烈为了掩护乌雪芸,立马横刀在无人荒原,决战花鸿雪。
无奈,那花鸿雪虽生得一副青春少女的模样,其实已经年过百岁,武功深不可测,若不是凭借师父所授、似能克制住花鸿雪功夫的招式,杨熙烈撑不过百招。
然而,无论师父所传授的招式多么精妙,毕竟在内力和经验上,杨熙烈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年逾百岁的花鸿雪。为保护乌雪芸,杨熙烈只能选择与花鸿雪两败俱伤。
就在看谁能先站起来给对方最后一刀的僵持中,蓝月儿从天而降,救了杨熙烈,顺手补刀花鸿雪。那花鸿雪心怀不甘,临死搏命一击偷袭蓝月儿,杨熙烈下意识挺身相护,被打得重伤濒死。
两人随后的相互照顾的过程中,倾心相见。
在疗伤的过程中,杨熙烈发现在过往执行任务时常和自己过不去,言语常有不逊的蓝月儿有着一颗温柔善良之心。他对苗疆女子的泼辣、果敢有了新的认识,不由倾心不已。
蓝月儿也发现了这位一贯公事公办,不苟言笑的朝廷命官的另一面。
然而,因正统帝被俘,原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作为王党“余孽”被活生生的打死在朝堂上。景泰帝继位后,正统帝虽被迎回却只能退避南宫,也成为了可有可无之人。
新的锦衣卫指挥使上任后,杨熙烈发现迎回正统帝的自己也同样成为朝廷的弃子。
忠君?忠哪个君?忠朝廷?可是朝堂之上已无自己立身之地,无处尽忠,又如何忠于自己的国家?天下虽大,竟只剩江湖一地可供自己栖身。握着一纸“调南京听宣”的文书,杨熙烈郁愤惆怅,却隐隐发现自己似乎明白了多年以前,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父看自己那个嘲意的眼神。
原来“在江湖行走,就是江湖人”。
杨熙烈遂对贬谪南京之事看开,并对东厂、锦衣卫之间的尔虞我诈顿生厌烦。于是隐姓埋名,从此与蓝月儿逍遥江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