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节
1
然而皇上并不敢放宽心，想要下旨留我在宫中陪着四皇妃。
宇文明白他的实意是想押下我作人质，断然不肯，请求皇上允我回苏州。
皇上以我舅舅是普通商贾为由，拒绝了宇文的请求。
“你就不怕她回到苏州被人欺侮吗?不如待在宫中，和婉儿也有个照应……”
宇文不肯。我拉着他，说我可以留下来。他摇头，我不能陷你于任何危险之中。
正僵持间，苏州飞书一封。说段天易那孩儿已经当上了苏州巡抚。宇文扬眉笑道：“皇上是否还担心她被人欺负?总之我是不会了。”
皇上只得咬着牙答应了宇文。
2
初三出狱，初四便要披甲出征。
清晨，宇文前来周府向爹爹和我辞别。
夜里想好的千言万语到了关键时刻却变成了一句珍重。
宇文转身的瞬间，我忽然叫道：“且慢。”
他回头，我侧目，“今日让你捡个便宜。”忽的鼻翼一酸，语气轻柔下来，声音也放低了：“跟我拜堂吧。”
3
没有花轿，红烛，礼乐。
只有天、地，和两颗毫无芥蒂虔诚的心。
“夫人，等我。”宇文深深地望了我一眼。终是拂袖离去了。
所有的温情化在最后的四个字里，已足够我守着度完一生。
只愿君心似我心，定不负相思意。
望着宇文渐行渐远的身影，我痴痴立在府门前，把手挥了又挥。
》尾声《
回到苏州是腊月。
立于烟柳之下画桥之上蒙蒙烟雨之中。
看着渔舟轻身从桥下飞过，耳边萦绕着江南妹伢的轻歌软语。
“江南可采莲，莲叶何田田——”
微风拂过河面，漾起浅浅的细纹。最高的山头上落下白茫茫一片。
绿水本无忧，因风皱面。
青山原不老，为雪白头。
思念在这样的节奏里变得缱绻漫长。仿佛透过一万年的时光，静静溶在布满道道游丝的空气里。
宇文常会写信来，将边境的军情说给丝毫不懂战事的我听。
那是让我知道他平安的方式，也是他让自己平静的唯一方法。
天易那孩儿转眼已到了娶亲的年龄。媒人踏破了门槛，他却始终还是一个人。
“天易想再陪姐姐两年。”这个高出我一个头的孩子俨然长大成了能够让我仰视的男子汉：“陪姐姐等他回来。”
风华正茂正当年，
倾国倾城水云间。
雨帘里，我会教采莲的青年男女唱道：
“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”
新月下，我会教捕渔郎打渔女唱道：
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”
只有三更时分，一个人伴着孤灯倚栏杆望穿或满或亏的明月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时。
才会唱道：
“君子于役，不知其期。君子于役，如之何勿思!”
我二十一岁生辰那日，小楚拉我从阁楼上往园子里望。
少年少女挤满了院子，低声吟唱：
“死生契阔，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”
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眼泪忍不住决堤，闭上眼，是宇文站在回廊里，阳光投下斑驳的金色，他就站在光与影交错的地方。微笑着。
南生，死生契阔，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
满城风云皆有色，侍于雨月待君归。
宇文，原来等待亦是一种幸福。
南生睁开眼睛，透过指缝看见东方绽出第一缕曙光。笑靥如花。
生命汩汩流淌过去。
我们含着泪张望，却听不见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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